在金陵的第二日。
船工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在金陵等，另一拨以袁船头为首，随赵平安一行行大船北上。众人收拾物资，整理装具。准备辰时离岸，赵平安搜集了一份水道图，画得却是极为抽象，正一筹莫展之间，却听孙四在舱外道：“郎君，船下有个女子寻你。”
王盘笑了起来，“可以啊，这才一日，就在金陵寻到相好的啦？”
“莫要胡言乱语。”赵平安趴在水道图上道：“是诸碟诸娘子。”
“诸碟是个女子！？”
……
诸碟换了一身青素的稠裙，只是依然披着那条狐尾。拿着赵平安留给他的玉珏登上了运送佛郎机炮的货船。孙四领着她进了船舱，王盘的脸上顿时就亮了起来。
“这位娘子……长得可真漂亮！”他捅了捅赵平安的手臂，使了使眼色，脸上表情极尽猥琐之色，两只眼睛里尽是游逛花楼那般浮夸，“是怀恩坊那位？”
“省省心吧，不是你的菜！”赵平安悄悄地皱了皱眉，没事别趴这碍眼，赶紧煮茶去！
王盘兴高采烈，“诶，好！”
“不劳烦郎君！”诸碟见屋子里生了火炉，便卸去了御寒的狐尾，款款而来，立在了桌案前，一双美目只看了案上那水道图一眼，便旁若无人地开口描绘。
从金陵北上绕城东行，经长江水道要走两天。而后向北转入大运河，逆流而上擦着扬州经平津堰到楚州，横渡淮河后进入泗州，随后转向西行，入泗水湖北上，到达徐州，全程约为八百里，顺利的话预计十五天到十八天。
虽然兴庆六年为了从江南往河陇运送军粮，工部曾对运河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淤扩容，但这条路再宽再好走，也的确费神费力，因为几乎全程逆流。
她将赵平安桌上的水道图拂开，铺上了自己手工画的航道图。
这航道图看起来就十分地清爽，只跟着诸碟的描述仔细看上两眼，赵平安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路数，跟导航似的。
“这航道图，是娘子从哪学的？”
诸碟神色微微一变，道：“一位故人，他在西北打仗时，曾清楚地描绘过山川河流，笔法简约，却写实明了。妾看过之后，便就不曾忘了。”
赵平安点点头，心道这伙计画地图有两下子。诸碟却接着道：“此事不足挂齿，赵三郎君想好了价钱么？”
王盘蹲坐在地板上，一边扇火煮水，一边侧着脸偷偷打量身侧这女子。
虽是初春，穿地有些多，但身段却遮掩不住，极是玲珑美好。看这诸碟年岁，不过十六七的模样，说话走路站立端手那姿态，端的是大方婉约，令人欢喜。那身素裙又极衬肤色，雪白的脖颈更是让王盘浮想联翩。
既然是怀恩坊的姑娘，王盘便不由想起了来凤楼里的小妙，便不由叹气摇头，跟诸碟姑娘比起来，说小妙是庸姿俗粉，大约都是侮辱了诸碟诸娘子。
就是不知从徐州回来，若是想听诸娘子唱首小曲，要花几文钱？
他探过头去，自下而上地望向了诸碟的侧脸……
那匀称的粉妆，那曲线优美的胸和下巴，那开口说话微微掀起的唇角……
简直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地美。
赵平安刚想开口，便见王盘那垂涎欲滴的模样，暗道这货怕是有舔狗的潜质。心想他若是知道这绝美的少女要与他们一道出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赵三郎君！”
诸碟毫不在意身侧射来的目光，只看着赵平安。赵平安晃过了神来，道：“我与船工们说了，每人五贯钱。至于护船的伙计，倒是军中卒伍，不计较得失，诸娘子便也按五贯钱算便是。至于我与我这仆人……”
赵平安说到这，余光却瞧见王盘在朝他比手势，低头一看，这货举着五根手指，张着嘴却没声音。
“五十贯，要她五十贯！”
哪知诸碟笑了笑，“妾不知这船上到底有多少船工多少护船伙计，想来他们加一起，也不超过昨日妾给的数目，既然如此，那便等回来后付与郎君两千贯，郎君怎么分赏，妾都不管。只是听闻江面上行商船，女子不得轻易干涉，此行重担，便交于郎君打理，妾只做引路，如何？”
“两千贯？”王盘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莫说王盘，赵平安险些都将刚喝进的茶水喷了出来。好在他定力不错，只是面色微变，便恢复了往常。
“如此甚好！”吞了一口茶水，赵平安移开了目光。
“那……”诸碟见已谈妥最后的条件，便环首四处打量了一番，“那妾住哪儿？”
王盘立时站了起来，扬了扬嘴角，“啥也别说了，诸娘子你就住这屋，这屋通透，还有火炉取暖。”
“那你们呢？”
“我们？”王盘搂着赵平安的肩膀，竖了竖大拇指，“莫管我们，你出钱，你说了算，我两个就住后边隔壁。”
“那多不好意思……”
“有甚不好意思的，我们的，就是你的！诸娘子，你稍侯。平……主家，借一步说话。”
不容赵平安反对，王盘就拉着他往外撵，“人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跟着一群糙爷们已是不易了，咱得体谅体谅。这后舱地方虽然小，但咱两个挤挤就成。”
说罢，便附耳坏笑道：“两千贯啊！让咱住水里咱都不能皱一下眉头！你这金主真是怀恩坊的？回头拿了她的钱，兄长再带你去踩她的盘子！”
两人已是到了舱外，赵平安扭头看着他，气笑了，“有你这般奴婢，我这赵三郎君是当得真真儿的。”
诸碟的行李已有怀恩坊的小厮挑来，在船下便不让上来。孙四带人查了一番，只是一些普通的换洗衣物，另外，还有一支看上去精致的琵琶。
伙计们将行李挑将上船，便安排了诸碟的起居。王盘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往后这个把月，便由他来照顾了。诸碟不置可否，只施礼道了一声谢，便关门歇息，到第二日清晨前都未再出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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