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金甲的小金乌散云落地, 杨戬原本笑意盈面的俊脸，立刻冷了三分。
杨府一片寂静，直老五探头道：“嘿，来客人了”，指着那笼屉中多余的花卷道, “正好剩了一个”, 被康老大一个瞪眼, 瞪低了头。
小金乌不说废话，开门见山, “我找三公主有事。”
嫦娥见小金乌脸上没有寻常的嬉笑之色, 立刻起身，“什么事？”
小金乌朝旁看了一眼，嫦娥立刻会意, 与小金乌走到一边，问道：“怎么了？是小玉出什么事了吗？”
“她不在广寒宫, 天界我悄悄找过, 也没有，应是私下凡间了。”
“……可留下字信没有？”
“没有。”
若留下亲手书写的信件, 还可凭借哮天犬的“万里追踪”找到她，这下一应线索皆无，人间茫茫, 该去何处寻她？小玉性子虽伶俐, 但法力并不十分高深, 若是下界被妖邪欺负可怎么办？
嫦娥思及此处, 不由黛眉紧锁，小金乌刚想安慰她几句，杨戬已走了过来，右手自然地揽上嫦娥肩头，温声道：“怎么了？”
嫦娥勉强一笑，微摇了摇头，“没事。”
小金乌话已带到，看这二人情状，有点扎眼，也不愿多留，只对嫦娥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即驾云而去。
嫦娥随杨戬回到庭廊之下，虽还与玉鼎真人、哮天犬等偶尔笑说几句，但杨婵觉察得出，她的兴致，已不及今晨，而二哥杨戬虽仍轻摇墨扇，意态闲适的样子，但眉宇间隐藏的不快，也瞒不过她这个妹妹。
杨婵想起昨日小金乌托带的那句话，心中更加纠葛。
是夜三更，因为担心玉兔而整日心思郁结的嫦娥，卸簪钗梳洗毕，正想步入结界，自进屋来一直没出声的杨戬忽然问道：“你有心事吗？”
“……没有。”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同我说。”
“没什么，不早了，睡吧。”
嫦娥步入结界和衣躺下，但因为心牵玉兔，并没有睡着，只是侧首躺着想心事，室内寂静无声，只听外头风铃，偶尔传来一点轻响，就在嫦娥躺得有点晕沉时，忽听结界外响起杨戬嚯然起身的振衣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动静，一阵门风过后，门复又关上，室内重归平静。
年轻真好啊，大晚上还这么精神……嫦娥叹了一声，暗自思量，小玉曾跟她说过，成仙前在一处叫长留的山界修炼，或许此次下界，她故地重游了也说不定，且先休息吧，明早启程去看看……
嫦娥阖上双眼，陷入梦乡，而杨戬，却又是难以未眠，只是昨夜，他是因欢喜，今夜，是因忧懑。
为什么她愿与小金乌分享喜怒、分享心事、甚至分享身份的秘密，却不愿真实对他……无论他如何相问，她都不肯告诉他她在忧愁什么……难道他杨戬，在她心里，就这样不值得托付信任吗……
清凉的月色下，杨戬独坐中庭，自斟自饮，醇酒辛辣，可却还是冲淡不了他心中的忧懑之意。
“二哥！！”
同样有心事的杨婵，也未睡去，出来散步打发时间时，却见二哥在喝闷酒，忙奔了过来，“二哥，你这大半夜的，不陪着嫂子，在外头喝酒做什么？！”
杨戬不说话，可杨婵大概已经猜到了，“你是为白天小金乌来，不高兴吗？”
“二哥”，杨婵犹犹豫豫道，“其实昨天小金乌走时，托我带句话给嫂子，可我没说……”
“……什么话？”
“……他说，若有一日，嫂子对这桩所谓的‘婚事’腻烦了，又还想做这个西海三公主，不愿回西海，那金乌神宫，是个好去处……”
“咔嚓”一声，青铜酒杯在手中捏成碎片。
杨婵见有血迹渗出，惊呼一声，忙施法为杨戬治愈伤处，“二哥你……”
杨戬摆摆手，“没事”，径拿着酒壶对灌起来。
杨婵一下子就后悔说出这句话了，若因这话给二哥和嫂子造成隔阂，那可如何是好，她忙道：“这事是小金乌殿下不妥，就算嫂子婚前与他是友人，他也不该天天往人家夫家来，还说出这样的话，二哥，嫂子的心，可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因此误会了她。”
“是吗？”杨戬自嘲一笑，他很早之前就已看出，嫦娥与小金乌在一处时，远比和他在一起时，自在随心地多……
“当然了！”杨婵坚定道，“二哥你不知道，之前无论是治弱水，还是攻天庭，大家在一处时，嫂子的眼睛，总是盯在你身上，可没瞧过旁人。之前二哥遭王母暗算、法力流失时，我日夜忧心，也是嫂子劝我说，二哥是三界万年难遇的英雄，她相信你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也相信你想做的事早晚有一天能够做到，要我对你有信心。”
杨戬默了片刻，低道：“她真这么说？”
“我怎会骗二哥！”杨婵接着道，“二哥，我也是女子，我知道一个女人，真的在意一个男子时，会是什么样的眼神，嫂子看你，和看小金乌殿下时，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可不能为这件事吃干醋，和嫂子闹别扭啊！”
杨戬唇角勾起些许笑意，“你一个未嫁人的姑娘，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杨婵不服气道，“之前刚成亲，二哥就离嫂子而去，现在回来第二夜，二哥就把嫂子一个人扔在房间里，推心置腹地想想，现在该喝闷酒的，是嫂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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