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得让穆凌落多年后，依旧形象深刻。
此刻，她却只能先把仿若心如死灰地皇后给扶了起来，因着伤口撕裂，失血过多，她整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厉害，眼底更是仿佛一潭死水。
而，皇后自从德文帝离开后，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也不敢去看旁边的宿梓墨。
她能对德文帝问心无愧地说出那句，是为了他，为了朝堂，为了青宋。
可是，对着宿梓墨，她心中的愧疚却是多过于理直气壮的。
不管怎么样，她的的确确是做错了，宿梓墨当时还是个孩子，他何其无辜，他的命运却也是那天开始改写的。
如若不然，恐怕是之前的宿云鹤都不会及他一半的荣宠的。
她其实是想跟宿梓墨说一声对不起的，但喉咙里却仿若梗着什么，叫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着要给皇后换药，宿梓墨只能出去回避，他此刻也只是垂着头，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穆凌落忙取了药过来，因着伤口崩了，她只能又重新取了针线消毒后，给皇后去缝合开裂的部分。
只是，先前皇后是昏迷的，加上用了些许镇痛药，但现在，她却是清醒的，这疼痛不是旁人能够忍受的。
穆凌落也是有些棘手的，她低声道，“母后，你的伤口裂开了，必须缝合，不然肯定会留下疤痕的。只是，没有很强效的镇痛药，恐怕不能给您进行简单的麻醉，所以……”
而今，青宋是还没出现过麻沸散之类的麻醉药剂，一般都是以银针刺穴来镇痛，但那样却到底不如麻醉来得有效，而且还是会疼的。
所以，她必须先跟皇后说清楚。
而且，这种疼怕是男子都会觉得难以忍受，何况皇后还是个女人！
皇后勉强地笑了笑，偏过了头去，“不妨事的，阿落，我，我不会疼的。”顿了顿，她恍惚道，“再疼，能疼得过心吗？”
她似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她又忙补充道，“我也不会动的，阿落，你动手吧！”
穆凌落闻言，抿了抿唇，抬眸望着皇后削瘦的侧脸，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了。往日里，她总是舌灿莲花的，可现在这般的境地，仿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只取了银针给皇后扎了下穴道，便用剪刀剪开了皇后的衣服，然后取了针线，仔细地消好毒，然后这才道：“那母后，请您忍一忍了！”
说完，她就开始给皇后缝合伤口了。
伤口处早已是一片血糊，她取了药酒轻轻地擦拭消毒，伤口处的肌肤颤动着。
皇后疼得伤口发抖，却还是咬紧了牙齿，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
穆凌落这才缓缓地给她扯直了那裂开的肌肤，一阵阵地缝合。只是缝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伤口上又都是血迹，滑腻得很，必须小心谨慎。
只是，她这才缝合了两针，却感觉到皇后的肩膀一动一动的，她蹙了蹙眉，才抬头，却看见皇后精致的侧脸滑下的晶莹泪珠。
穆凌落不由愣住了，手都顿了顿，她犹豫了下，却也是垂下了头，当没有看见。
她转而集中精力，而就这样，还是拖了快两盏茶的功夫，她这才给皇后缝合完毕，又给伤口重新上了伤药，包扎完毕，她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这才道：“好了，母后。伤口这些日子是不能碰水的，以外的注意事项，我都已经跟女官们说了。”
皇后点了点头，“麻烦你了，阿落。”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可见她显然是哭过的。
穆凌落踟蹰了下，“母后，这些事情都是陈年往事了，您不必介怀。而且……”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皇后缓缓的转过了脸来，她不由怔了怔。
说真的，在她印象里，皇后一直以来都是雍容华贵的，哪怕当初太子去世了，她还是端正了皇后的国母风范，没有失了她的风度。
可此刻，也不知是这夜深人静的关系，还是她压抑太久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的整个眼眶都会通红通红充血的，脸上是数道被泪水冲刷出来的痕迹，蜿蜒而下，整个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穆凌落惊道，“母，母后……”
皇后的红唇抖了抖，打了个泪嗝，哽咽着嗓子道，“阿落，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宽慰我。我早便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快。而且，这个秘密压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能够说出来，我倒是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摁住了眼眶，慢慢道，“我这辈子，很多事情我能自问心无愧，但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紫妃母子。我当年啊，的确是嫉妒过紫妃的，但当时的形势容不得我犹豫，皇上一门心思地扑到紫妃身上，朝前宫里都是敌人，女人们为了争宠，什么事情都是能做出来的。”
“紫妃的身份被揭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皇上太爱她了，所以他舍不得她受委屈，却忘了女人的妒忌心，是比这世间的毒药还要毒上几分的。”
“但是，哪怕是事到如今，我也并不后悔我当初做的决定。我只恨当初自己轻信了人，竟是让紫妃最后落得那般境地，也叫阿墨而今这般的伤心。”
顿了顿，她蓦地坐直了身体，抬手去抓穆凌落的手，“阿落，姨母只有你一个侄女了。当初，我把你嫁给阿墨，一来是阿墨和你两情相悦，二来也是因着想拉近两家的关系，想弥补下阿墨……”
其实，便是当初穆凌落没有那般喜欢宿梓墨，皇后也会说服她嫁的。不为旁的，只是因着宿梓墨喜欢她，她一直以来，其实是想弥补宿梓墨的。
而穆凌落和宿梓墨两情相悦，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的。
皇后特地自称姨母，那便是把穆凌落当成侄女的角度来看待的。
“阿落啊，姨母现在啊，只想求你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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