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看守极严，到处都是陷马坑、拒马桩，有些隐秘之处，还有陷阱、坑道。人在里边走，受限于视野，看不清全貌，只是觉得地形布置复杂，处处都充斥着杀机。
越往里走，甲士便越多。路过一处马槽时，高大的焉耆战马打着响鼻，那模样不可一世。马槽里有军士正在给马甲涂油，几百斤重的铠甲，看上去都让人觉得踏实。
“玄甲军都是骑军，战马自然是少不了的。”孙四脸上露着骄傲，赵平安点点头，只是怀疑这战马在江南水网间，它跑得动吗？
炮厂被保护地严实，铜矿自山里挖出后，便直接送入造炮的作坊，作坊里有熔炉甚至高炉，有铁匠，他们提炼铜矿，用泥和腊土做炮胚，融化的铜水灌入炮胚中，便能得到一门铸铜炮身。子炮的工艺却更为复杂，需要熔炼钢水，用的也是高炉。
像这样的低膛压的火炮，采用铜炮炮身虽然昂贵，但绝不会炸膛。发明这炮的人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不惜成本。眼下金属加工工艺确实也达不到很高的水准，采用灌铸的方式，既简单，上手也更加容易，适合批量制造，符合大唐国情。而且铜的延展性高，容错率也高。
炮场堆着一些废炮身，还有许多铜料。看得出来，他们在改炮的过程中也经过了反复的雕琢。似是下了一番苦心。
略过造炮厂，便到了试射场。
场地空旷，靶子靠山。隔着二里地，搭了几座木棚子。霍县丞穿着短打，晒得一脸黢黑，见卢玄亲自到了，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迎将上来。见赵平安也在，顿时一脸了然的模样，
“家主！”
卢玄点头，“郭员外辛苦了，不知进展如何？”
霍县丞瞧了一眼赵平安，道：“这事原本平安就有定论，三百斤炮虽然炮身与弹丸小了不少，但伏火雷的用量减的却不多。前日新造的铜炮管身厚一寸六分，射出一斤四两的弹丸，射穿了六百步的生牛皮，余力尚且入土六寸余。”
说罢，便让几个军士从木棚里抬出了靶板，那木板厚约两寸，其上附有生牛皮，只是被弹丸打穿，弹孔内烧焦的牛皮纤维混在毛躁的木屑上，还淡淡地有股火药味。
卢玄抿着嘴唇笑，“妙！”
玄甲军的将佐们也笑起来，“倒是比千斤炮打得还远！”
可霍县丞却眼露忧虑，啧了一声，说：“只是仍旧超了三百斤。”
“超了多少？”赵平安忍不住，问了一句。几人看了过来，霍县丞摇头，“足有四百二十斤，前些日子试过三百斤铜水浇筑，但若要打一斤四两的弹丸，管身便就显得单薄，只打了五六炮，便有撑不住的模样。可若是将管身减短，却又打不出这般远去，是以我也踌躇，只好给卢县令写信，让他带你来瞧瞧。”
“炮呢？”赵平安原本想的是，连带炮架子造一门三百斤的火炮，射程能打到七百至八百步以远，能压制敌人的投石机。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可他围着那门四百二十斤的火炮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是异想天开。铜本身比铁要重，他了解的三百斤佛郎机，那是铁炮。可若是同等大小下的两门炮，重量肯定不可相作比较。
若真想造门三百斤的铜炮，按造炮厂这般法子，可能只能打一斤重的弹丸。
一斤重的弹丸才多大点？直径不过五十个毫米，这威力也太小了，六百步想打穿生牛皮蒙着的船舷，恐怕相当吃力。
除非子炮装药量够足。
但为了节约成本，子炮又是铸铁的，承受的火药爆炸时的膛压太高，容易炸。
要满足所有的要求，那铜炮的身管要细，炮弹重量至少要在一斤四两，装药至少不比眼下的子炮要少。解决方案嘛倒是有两个，一是减轻炮身重量，以加强筋的形式箍在炮身上，让身管局部承受膛压的高强度，保证炮身最大程度上的工艺强度。
二是加强子炮与炮身连接的密封程度，提高膛压，就算按比例缩小炮身，那提高弹丸受力，也能达到它该有的威力。
只是这么一来，就要解决密封材料的问题。而且铸铁造的子炮能不能承受，还要经历大量的实验，恐怕一时半会也没有一个标准。
而战场上瞬息万变，任何一种需要强大可靠性的材料，在这个世界都不可靠，要的就是简单易操作，容错低的一个产品。否则可能短缺一百步的射程，付出的将是血的代价。
赵平安现在能理解为嘛这佛郎机当初造出来的时候便就是一千斤，想来也是因为要克服这许多的困难，还不如傻大黑粗，反正老子只想打这么远，就算子炮与母炮间不密封，干一炮出去，也能让敌人哭爹喊娘。
不需要精密，不需要细致。只要保证不炸膛，就全力堆威力，这简单的思路简直太对了。
说来说去，霍县丞这四百二十斤的炮还只是一个半成品，但其实相较于千斤炮来说，已然进步了不少。想上船也不是不行，只是操作空间相对三百斤炮要稍稍减少。
大差不差，实在不行就凑合吧。
赵平安随手提起了一颗子炮，佛郎机其实与现代后装炮有异曲同工之处。这子炮便就能看做是带着弹壳的埋头炮弹。
为了防潮，子炮的炮口上蒙了油纸。以牛筋和牛皮箍住。赵平安捅开那层油纸，打眼瞧去，只见里边一颗铸铁炮弹，埋在一药室的黑火药颗粒中。
他伸了根手指，沾了些火药颗粒，暗道这穿越的前辈还真是啥啥都想到了。
“平安！”
卢玄见他把沾着火药的手指往嘴里塞，不由吃了一惊，却见赵平安不顾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伸出舌头舔了舔。
火药原本就是炼丹练出来的，不知多少人吃过。
他尝试着尝了尝那火药的味道，然后皱眉啐了一口，道，“苦了些，不若试试再加些白糖吧！”
“加白糖？”一众人登时愣住了，这白糖难得，往炮里塞？
几个火药工匠也围了过来，“郎君所说，加白糖又是为何？”
赵平安道：“白糖能增加威力，我点过，烧得可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霍县丞一时吃不准，看了看卢县令，“郎君可有把握？这白糖，市面上少见，可不好找！”
“先试试吧！”赵平安也未一锤定音，只是让他们试试。白糖作为燃烧催化剂，相当迅猛，且燃烧后残渣少，堪称战略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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