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蜿蜒回廊，白裳跨进前殿，就见元洛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一言不发抬眸望着墙壁上的画。
旁边抚掌站着个俊俏的翩翩公子，明眸皓齿，眉如远山，眼前恰似蒙着层层叠叠的雾气，身体孱弱，像是风一吹便能飘走似的。
白裳挑眉细细瞅了那小公子一眼，觑见她脖子上光滑白皙，恍然大悟。
合着，这擎苍宫还流行女扮男装啊？！
“参见师尊。”她鞠躬冲元洛行了个礼。
元洛转身望着她，神色淡淡道：“符华近来修炼遇瓶颈，需前往凡间历三灾九劫。”
“诉决，你素来是弟子中最为稳重的，此事便交付与你办。”他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银色的额纹颜色深了深。
“是，师尊。”白裳应道，偷偷瞧了眼旁边的女子。
外界流传，符华身患眼疾，行动不便。
想来，旁边这位便是符华，还是位女子。
若追溯起来，符华堪堪不过一两千岁，前世也是天后瑶池中掌灯仙子，因打翻了打翻灯火烧了一池莲花，被罚下界历经十生十世之苦，方才能重登仙界。
也不知是牛头马面弄错了还是怎的，她投胎转世时一双眼睛却丢失，那十生十世便过得十分凄惨。
及至第十世为妖身，流落宗门，满门被屠杀后被元洛捡走，收为徒弟，方才有摆脱天策府书写的命运。
妖族未成年时不分雌雄，符华身着男装，自是被认为早早定了性别。
不过。这符华男装俊朗不凡，想必女装也该是美艳动人。
六界盛传符华与元洛诸般暧昧，元洛能为她造通天塔，敢说没丝毫情意？
难怪元洛情根密密麻麻，三昧真火都烧不完，心里指不定除却她，还装了多少桃花债。
“去吧。”元洛声音低低的，似是看她，又似不在看她。
白裳望了符华一眼，拉着她往外走，得符华轻声唤了声“多谢师兄”，软软糯糯，煞是好听。
她刚走了几步，暗暗松了口气，就听背后唤了声“等等”。
元洛移步挡在她跟前，白裳垂眸行礼：“师尊，还有何吩咐？”
蒙混过关，别不是被认出来了吧？
毕竟是神尊，眼下六界能出其敌手的当真找不到几个。
“拿着。”元洛拉过她的手，将锦囊塞在她手里，叮嘱道，“莫要多生事端。”
白裳握着锦囊，吓得心脏突突突直跳，硬着声音道：“是，师尊。”
她揣着锦囊往外走，深深吸了几口气。
“师兄，我们去哪儿？”符华拽着她的衣袖，懵懂问道。
白裳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将符华打量了遍，眼珠子转了转。
反正这符华眼疾，不能察觉四周情况，要历经三灾九劫则当入世，不若让凌霄送下凡间，在旁相助。
权当是还元洛于冥界相救之恩。
这般想着，她便带着符华出了北海，前往北荒苍衡山，腾云于空中，白裳坐在云上，叼着草拄着下巴盯着她。
“师兄怎的一直盯着我看？”符华问。
白裳道：“符华，你说师尊当初缘何要为你修筑通天塔？我等怎的没有？”
符华温柔笑了笑，“师兄记性怎的这般差，当年我于凡间宗门覆灭，师尊路过将我捡了收养，因我眼疾，便待我多了几分悲悯，我身体先天又不适合修炼，灵力不断在散失，哪里受得住三九雷劫，故才将为我受了雷劫。”
“你眼疾，圣皇山的澧泉，都没法治好么？”
“师傅用过澧泉治我眼睛的，可我眼睛乃是被人窃走，澧泉无用。”
“窃走？”
“师兄你怎么又忘了，师尊说我于出身之前，神魂时，就被窃走了一双眼睛。”
一路上东拉西扯，及至北荒苍衡山时，一股浓烈的花香味升腾在天空上，更有身着粉衫的姻缘府宫娥排成两列等候，手中还提着花篮。
“涑河？”白裳蹙了蹙眉。
她按下云头，就见涑河坐在亭子里，手中抚琴，悠悠扬扬的曲调直上云天。
莲悅带着一干山水宫弟子将亭子围得水泄不通，纷纷亮出手中兵器，剑拔弩张。
“涑河上神，莫说是一把鉴天镜，即便是山水宫中一草一木，纵然我师傅在，也断然不会相借一二。”莲悅踩在凳子上，目光直勾勾盯着闲闲抚琴的涑河，满面阴沉。
与寻常咋咋呼呼的模样截然不同，俨然便成了整个山水宫的顶梁柱。
这涑河，自荒主失踪后，就三番五次前来借鉴天镜。
那鉴天镜乃是唯一一件能幻化出人形的神器，而涑河又是玉石，身上那双眼睛不知换过多少人的，若拿了鉴天镜，首当其冲便是换眼。
岂能容她得逞？！
白裳顿了下，挑眉道：“有意思。”
她停在云头，俯瞰着下面。
自前往妖市后，她便断断续续失踪，北荒无人镇守，给不少人有机可乘，若没点非常手段，委实难以将人打发。
涑河手指灵活，轻拢慢捻抹复挑，恰似浑然未闻莲悅言辞，淡淡道：“你当真以为你们师傅还有命回来？”
“你说什么？”凌霄冲上前，激动道：“我师傅当然还活着！”
“封印万劫雷狱足以用尽她身上所有的灵力，即便元洛想救她，恐怕也难上加难，”涑河似是想到什么，“铿”的一声琴弦倏然断了，她抬眸，勾唇笑道：“日前摇光公主抓了白裳，似乎将她丢入了轮回道，即便是回来……恐怕也难当北荒荒主大任。”
她站起身来，“我今日来，可并非来借神器，我已上奏天帝陛下，自请成为北荒荒主。”
就万劫雷狱白裳被打回原形，她在摇光撺掇下，便自请朝天帝提请。
眼下诸上神公务繁忙，北荒不可一日无主，加之十方轩辕阵又似有松动，天帝隐隐有重置荒主之意。
日日对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克己复礼的姻缘府主她也当够了。
从被白裳丢下寒山时，她就发誓，终有一日，要将她所有的东西抢回来。
而她，要的不过是个机会罢了。
“她倒是会挑时候。”白裳嗤笑了声，摸了摸下巴，瞥了眼旁边皱眉的符华，眸光顿时凝固了下。
转头望着亭子里的涑河，呼吸一窒。
涑河飞升上神之时，她将涑河打下寒山，夺回流光的眼睛。
此后涑河依旧似往常行走六界，眼睛毫无异状。
断情绝义下，她从不过问。
想来，涑河那双眼睛恐怕依旧是夺的旁人，而符华眼疾一事，就该问问涑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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