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摸了摸下巴，瞧着墨言这粉面仙人，暗道皮相差了些，斜唇笑道：“自是记得。”
一次群仙聚宴上，她不小心打碎了十恶琉璃盏，放出不少恶灵肆虐人间，虽其后白裳废了些功夫抓捕回，但到底是犯了错。
待她回天，旁人尽皆不敢提此事，那时涑河位列上神几千年，地位比之前稳固不少，站出列提请下凡历劫一事。
“上神尊贵之躯，天策便书以投身归澜国燕家，丞相之府，是为十九女。”墨言娓娓，“天策史书上，燕家被满门抄斩，那十四女尚存，只是情况不妙。”
白裳眸光微闪，心底颤动，转而翘着腿勾唇瞧了他一眼，眸底闪过几丝寒光，摩挲着手中茶杯，歪着头勾唇盯着墨言道：“你天策府以本座需飞升，耗尽燕家气运为由，于《天策史书》上判了燕家满门抄斩命格。我十四姐既活着，破了命格，天策神官便想着赶尽杀绝？”
她于万法会坛诛杀魔兽，功德圆满回归天际后，曾为燕家降下神迹，可惜旧伤发作，一躺一睡便是好几年。
醒来时，燕家满门被灭，她便越发不愿于人间多加逗留，一走一步伤。
百邺城中见到燕纯，便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她该谢谢沈泽破了燕纯早亡被斩的命格。
未曾想，十四姐燕泷还在人世。
“荒主此言何意，若破了命格，自是不该我天策府管。”墨言重重叹了口气，语调有些凝重，“可若那燕泷姑娘，以一己之力，破了旁人既定的命格，天策府便不能不管。”
“你什么意思？”白裳蹙眉。
墨言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脸色越发凝重。
那归澜前任国君，弥留之际，为保新皇登基后地位稳固，便铲除功高震主的名门贵族，将其连根拔起。满门抄斩燕家时，燕泷本应一起抄斩，可却在几日前连夜骑马出城前往边关，熟料在边关偶遇暴雨阻碍了前路。
原是从妖族逃亡而出的雨妖作怪，见她容貌倾国倾城，便将她掳走，欲拉她做个妖夫人。
燕泷挣扎之时，用尽了白裳留在她身上的一口仙气，杀了雨妖，却引来了地下沉睡的青之魔君韩则，他瞧她皮囊不错，便抓回魔族欲将燕泷一张皮给妹妹用。
那燕泷在魔宫斡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出了魔宫，换了副模样重新出现在归澜国中。
“我十四姐既能逃脱，你们天策府何苦相逼。”白裳脸色越发冷了，杯子一下子被捏碎了，心底蒸腾憋闷之气，瞪了一眼墨言。
但凡凡人命格被破，天策府岂有不知之理？
墨言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道：
“白裳上神，燕泷姑娘九死一生从魔宫回来不容易，若非这事儿涉及归澜国皇室，我们天策府，断然不会前来打扰上神。”
此时牵连甚广，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找上北荒黄纸。
毕竟，神族之中，便数白裳最不靠谱。
白裳平复了下心情，吸了口气道：“我十四姐，到底做什么了？”
“她换了张皮，比之前容貌更美，进宫后魅惑归澜新皇，不少在册臣子被砍杀，就连皇室中好几个出生的孩子都被戕害。”
“你说我是神，人间之事管不得，”白裳倏然一笑，睨了眼战战兢兢的墨言，挑眉幸灾乐祸道：“我十四姐既能祸国殃民，回来报满门被灭之仇，破了你天策史书又何如？”
她早知十四姐运筹帷幄，又性子极其刚烈决绝，若然听闻满门被皇族陷害，若不扰得天下大乱，必不会罢休。
逆天改命，似沈泽这般上神都承受不住，更何况燕泷只是区区凡人，早晚天策府会将账算在她头上。
彼时，插翅难飞。
“上神，此时唯有您能解这结……”墨言有些慌，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道：“神族上仙哪个敢下界插手凡间之事，彼时被天道反噬破了道行，我等担当不起。可七大上神之中，我等只望荒主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白裳冷笑了一声，重新拿了只被子闲闲倒了杯茶，垂眸道：“我自然大局为重……”
墨言闻言松了口气，“如此，便多谢荒主……”
“你不必谢我，当初我几次下凡间与父兄相见，尔等斥我当断绝七情六欲，否则便是扰乱天道。我自是照做，如今，我自是也以大局为重，不再理凡尘俗世。”
白裳轻笑，睨了眼墨言刷白的脸色，“神官，我可是以大局为重。”
她醒来时欲寻燕家人魂魄，天策府屡屡阻挠，便是斥她仗着上神之位，滥用职权。
“荒主……此事……”墨言闻言慌张轰然跪地，行了个大礼道：“往日天策府无礼，是天策府之过，望上神此番施以援手。”
“送客。”白裳双腿交叠，缓缓喝了口茶，墨言还待挣扎，白裳睨了他一眼道：“若当初你们不将满门忠良让那皇帝老儿斩了，我十四姐何至于这般疯狂。”
燕泷自小生于京都，对京都之事了如指掌，深谙权利之道，轻轻一笑便能引得无数人为之折腰，万种风情，百种娇媚，世间少有。
一颗七窍玲珑心，若生了毒，便是蛇蝎美人，恐怕此时已安着铲除归澜皇族的心思。
白裳蹙眉，负手而立，在大殿中徘徊良久，听见门外脚步声，瞥见是凌光端了酒酿圆子进来，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你怎么来了？”
“师傅，徒儿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酒酿圆子，你尝尝。”凌光笑得极灿烂。
白裳不接，思索了片刻当机立断道：“你速速派遣凌霄带着弟子前往归澜郢都找到燕泷，魔族太子的婚礼我必得去上一去。”
“师傅……这是？”凌光犹豫了一下，“不是说不去了么？”
于神族而言，此番魔皇宫宴请六界，摸不准魔族意欲何为，若另存他图反是不妙。
以山水宫弟子来看，派人送上礼物便可。
“青之魔君韩则向来行踪飘忽不定，魔族盛事，他极可能会到，我必须前往魔界探上一探……”
白裳眸光有些凝重，她转身便朝大殿外而去。
十四被抓入魔界，必是九死一生出逃，改头换面，那她的皮囊去了那儿？
她心底燃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韩则，到底对燕泷做了什么？
“师傅！你还没准备礼物！”
凌光搁下酒酿圆子连忙跟了上去，出了大殿便见白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他太阳穴突突突直跳，五指紧握，眼底闪过几分冷厉：“我倒要看看，妖族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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