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失败，并非因为韬略不够，纯粹是因为不够狠罢了。”宋中鼎摇摇脑袋，遗憾地长叹一口气，“我曾经跟方森岩促膝长谈过，所以，我知道这家伙最大的软肋就是——少年般的热忱！”
“他虽然已有三十余岁，却依旧是个热血少年，胸中仍有义气和信赖这两种东西，而这恰恰是做山贼最不需要的。我想，他一定是仍旧信赖结义大哥和三弟，所以被从背后捅了刀子。这只是心性的缺陷罢了，根本无损他本事上的强悍。只要他不做决策的大帅，乖乖做个纯粹的猛将，就能扬长避短，发挥出他的本事来。”
“做反贼，一定要够狠！反天反地反君反亲反师，这才叫反贼！！！”宋中鼎冷哼，“方森岩倒像是个任侠之士，喜欢率性而为，而且经常劫富济贫，周济临江县的穷人。他的心性中缺乏了一股狠劲儿，而现在，他家破人亡心若死灰，心性中最大的漏洞已被弥补。然而，我还没收获，却被苏扶给摘了果子，唉！”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宋中鼎对这个所谓的方森岩过于高估。
“回霸王庄吧，别去太白楼了。苏扶的势力日渐强盛，似乎每天都在日新月异的变化，这种崛起的态势，简直令我胆战心惊！”宋中鼎拍拍胸口压惊，脸上虽然勉强维持着镇静，但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忧心忡忡。
“长此以往，苏扶终将尾大不掉啊。”陈嗣源同样深感焦虑，“但是，我们却也暂时没辙。苏扶背靠火神堡，又有四通八达的松江作为退路，我们想直接将他击毙，真是难上加难。全临江县都是他的兵源，若将他惹毛了，此人登高一呼，必定从者如云呐。”
苏扶那爆炸性增长的威望，才是所有人最为担心的地方。
而且他的势力，仿佛每一天都会有全新的变化，实在是令习惯了天下事基本没有改变的这些老牌豪门倍感头疼。
可是，想对付他的话，一时半会儿又无法得手，当真是难如登天。
“真是头大如斗啊。”宋中庸发出一句所有人都无比赞同的感慨。
苏扶这家伙，已经是成为临江县众人最为头疼的麻烦。
……
“据说今日宋家家主宋中鼎在看到水贼的头颅之后，惊吓过度，直接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晚饭时分，消息不胫而走，吴六奇在饭桌上兴致勃勃地对苏扶提起此事。
苏扶淡淡笑笑：“传言未必属实。宋中鼎，一世枭雄也，此等人物岂会被区区几颗人头吓倒？他见过的死人可能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
“说的也是。”吴六奇嚼着一块肥嫩的牛肉，吃得心满意足之余，也随口道，“但总而言之，他们都对县尊大人怕得要死。现在，我们但凡有点小动作，他们都风声鹤唳，哈哈，真是痛快！”
“当浮一大白！”张三维将杏花酒举起，笑眯眯地看向左右两旁的张海清和吴六奇，以及一直缄默，仿佛半个死人般的方森岩，说道，“咱们四个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能够追随大人！譬如说我，本事平庸，却能伴大人身旁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将来还可能青史留名，真是快哉！”
张海清嘴拙，没有啰嗦，只是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方森岩更是垂着脑袋，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
苏扶略抿一口，神色淡然，他本就不是嗜酒之人，也不希望日后自己麾下都是些醉醺醺的酒鬼，甚至是搞一些酒桌文化之流腐败的糟粕，全都堕落成贪官污吏，所以他私底下几乎滴酒不沾。
当然，他们如此嗜酒，也主要是因为这个年代娱乐太少，每逢天黑，就连麻将都没得搓，基本就只有两个选择：贪杯，造人。
所以说他们的生育率很高，酒鬼也多得很。
“鲸脂全都剔除下来了吧。”众人半饱酒过三巡之时，苏扶依旧神色清明，而他的心腹们也是小酌即止，都不敢在苏扶没有多喝的情况下痛饮。
何况，如今的临江县可谓是一座活火山。
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变。
他们睡觉时尚且枕戈待旦，又哪敢真的宿醉呢。说不准一醉下，就被人在昏睡时割了喉咙，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豪门豢养的那些死士，随时都可能变成索命的刺客。
张三维立刻道：“是的，大人。我们已经招募了一批手脚麻溜的人，加入您创办的鲸鱼加工厂，这些人照您的吩咐，已经将鲸脂全都保留了下来。我觉得，应该将它们全都制成灯油，然后靠着松江运出去卖。这肯定是大赚特赚的生意啊！”
吴六奇附和道：“是啊是啊，江南省读书人众多，书香世家比比皆是，他们都需要灯油来挑灯夜读。我试过这些鲸脂，烧起来挺好用的，而且极为纯净，所以只要关上门窗，灯火几乎一直通明，亮度没有任何的变化，实在是好用得很呐。”
苏扶笑笑：“那就好。灯油和蜡烛，现在的确是金贵玩意儿，这些鲸脂也可以拿去制造。总而言之，先让我们的鲸鱼加工厂开动起来，赚到第一桶金。只要它能够开始盈利，就可以稳定地养活一批本县的百姓。到时候，这批百姓受了咱们的恩惠，他们的家人也都会念咱们的好。这就意味着，又有数百个家庭即将心向朝廷，念我的好。”
方森岩眸光闪烁，若有所思，他第一回见到如此奇特的招揽方式。
以往他所觉得的那些收买人心的法子，无非就是赠送金银珠宝，或者是称兄道弟。
而苏扶通过一个作坊，就能牢牢抓住数百户人家，这可真是独特，但听上去又极有道理。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人因为观念局限，所联想不到的东西。
“事情都得一点点地做起来，我们虽然有敲诈两大豪门搞到的十万两雪花银，但是，绝不能坐吃山空，必须得尽早以钱生钱。”苏扶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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