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被踹开的。
苏灵忘记了叫嚷，直愣愣的盯着门口。
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进门，那瘦弱的身体，就像是一柄利剑劈开了她眼前的黑暗。
苏晓婉逆光而来，身形笔直，步伐坚定。
“既然话已出口，您老人家可别反悔。”
苏长明看了苏晓婉一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我们苏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轮不轮得到我管，也不是你说了算的。长辈们都在，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苏家，已经轮到你来做主了么？”
“你……”苏晓婉不屑一顾的眼神让苏长明心里极其不舒服，可又无法反驳。
苏晓婉看着苏老太太，“您老人家刚才既然已经发话了，不如这事情现在就办吧。我的亲妹妹，我自己管。也省的以后麻烦你们。”
“说什么了？我们可没听到老太太说什么。”曹氏瞬间不认账。
“你可以没听见，可是别人可都听见了。”苏晓婉侧身瞥了一眼外面。
曹氏朝门外一看，就见院子里围了好多人，正堂的事情，这些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老太太自然也看见了门外的人。
“贱人！你敢算计家里人！”
“算计？这两个字，我可担不起。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也是看你们摊上了一门好亲事，准备来恭喜你们的。关我什么事。”
“你既然知道这是门好亲事，还跑来捣什么乱！”苏长明不满的盯着苏晓婉。
“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是不是好亲事，你们自己心里没数么！”
苏晓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钱财绸缎，“卖了自己的家人换来的钱，你们拿着不觉地烧手么！”
“你胡说什么！这明明是门好亲事，你去打听打听，有多少人巴不得嫁给洪相公呢。”
曹氏指着苏晓婉，“你自己嫁的不好，就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过的好。心如蛇蝎的女人！”
苏晓婉冷笑，“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不把你家苏彤嫁过去啊。”
“要谁嫁过去是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
“是轮不到我来插嘴，但是也轮不到你来决定！要嫁人的是苏灵，原本就应该她自己来做主。”
“你这是什么话！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她自己做主了！”苏家文就是个死读书的酸腐书生，听见苏晓婉的言论第一个不乐意。
“去你的父母之命。她将来如果过得不好，你能负责么！你能替她么！能为她声张正义主持公道么！如果你们担得起父母的责任，交付给你们也算安心。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做的事情，哪有一点点家人的样子！”
“你！竟然敢指责你的长辈！大逆不道！”
苏老太太气急了，几步走过去，轮起手里的拐杖狠狠的砸在苏晓婉的背上。
“咚！”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门口看热闹的人都齐齐吸了口凉气。
“姐！”苏灵沙哑着声音叫了一声。
苏长青和苏长明还没松手，苏灵的挣扎根本毫无用处。
苏晓婉挨了那一下，却像是没感觉一样。
低头看着苏灵，“你不必理会所谓的规矩体面。我今天既然敢来，日后也自然也敢对你负责。”
“你给我闭嘴！”苏老太太一边吼，一边抄起拐杖又给了苏晓婉一下。
“咚！”苏老太太是使足了力气，砸的苏晓婉身体都是一震。
可她旧没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这拐杖根本不是砸在她身上一样。
苏晓婉根本就不理会苏家人，“你活着，不是为了我活着，也不是为了他们这些人活着，你是为了你自己活着。别指望依靠别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永远靠得住，你能放心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我叫你闭嘴！”
“咚！”苏老太太给了苏晓婉第三下。
那拐杖是松木做的，又硬又沉，这三拐杖下去，就算苏晓婉面无表情，可并不代表她真的没事。
苏灵挣脱不了，早就哭成了泪人。
苏晓婉深吸一口气，压下背上的剧痛，“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嫁。你若说句愿意，我即刻就走，从此再也不会管你的事情。”
“我不愿意。”苏灵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苏晓婉。
她顾不得有什么后果，只听见苏晓婉那句“再也不会管你”心里猛地生出无尽的恐慌。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恐慌，从前被罚，被赶去柴房，被曹氏羞辱，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恐慌。
姐姐说得对，她这一辈子只为了自己活着。
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将来！
“姐，我不愿意。”苏灵看着苏晓婉，语气更加坚定。
“反了，你们都反了！”苏老太太举起拐杖，准备砸苏晓婉第四下，可却忽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要不是苏家壮反应快扶了她一把，苏老太太怕是要摔倒在地上了。
“你们两个妖孽，妖孽！这村子里根本就不应该留着你们！大逆不道！不肖子孙。”
“你们松开她。”苏老太太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苏灵，“你今日若敢跟着你这个妖孽姐姐走出家门，就永远别想再回来。”
苏长青和苏长明松了手。苏灵依旧跪在地上。
苏老太太以为她怕了，冷笑一声，“你今日若敢走，我明日就找里正把你从宗谱上除名！叫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苏灵瘫在地上，倒不是怕了，只是刚才用了所有的力气挣扎，现在有些脱力。
好不容易提起了点力气，苏灵跪周正，冲着苏老太太磕了个头。
“孙女，谢过奶奶多年养育之恩。”
接着，磕了第二个头。
“灵儿，谢过叔伯多年照拂。”
紧接着，是第三个。
“灵儿不孝，就此别过！”
这三个头磕每一个都是扎扎实实磕在地上，磕得咚咚响。等站起来的时候，苏灵的脑门上已经有了青紫的痕迹。
“你……你……”
苏老太太气得倒仰。她怎么也没想到，以前那般软弱的姐妹俩，今天居然能硬气到连宗谱除名这样的大事也不在乎。
苏晓婉眼神冷漠决绝，苏灵的眼神悲凉凄苦。
然而，这姐妹俩却都是异常的坚定。
这份坚定，倒是让苏家人有些恍惚。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恍惚，苏灵已经跟着苏晓婉出门了。再想阻拦，就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家的人，苏长青和苏长明也没勇气顶着这样的目光去阻拦苏灵。
出了门，苏灵却还是止不住的哭。眼泪擦了一遍又一遍。
苏晓婉皱眉，“哭什么！我方才已经问过你自己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我，现在回去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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