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钦天监之时,还有人会斥责于他妄言诅咒,拖下去惩罚。可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一次仅仅是巧合,而两次呢?天象之事,怎么可能会有相同预兆的两次?
如今,每个人都不敢再第一个开口。殷无方也心知肚明,这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相信了这便是劫难,相信了这天象是上苍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他还不珍惜,便是人亡国灭。
最终,一名跟随在李大人之后的官员鼓起了勇气,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圣上,李大人说的不错。此事实在非同小可,实在不能在当之不顾了。”
此语一处,他便也俯首向下,整个人的叩首在了面前。
“还请圣上务必处理。”其余的臣子异口同声道。
殷无方的眸光横扫过眼前之人,淡默道:“来人,传钦天监。”
他倒是要看看,钦天监能不能信誓旦旦的诉说出这国灭主亡之话。
兴许早便有了预感,钦天监来的亦是极快。望见了眼下臣子高官叩首的模样,他亦是不敢耽搁,连忙的冲着殷无方行下了大礼:“拜见圣上!”
“钦天监,你可否完完整整的告诉朕,这今日长庚星遮月的天象说明了什么。”殷无方在那人还没有跪稳的时候,便直言不讳的询问道。
钦天监听闻如此一眼,误以为殷无方也担忧此事,于是便毫不犹豫道:“圣上,长庚星于深夜出现,乃是妖星,遮正主之光,则寓意着天主将陨。”
“呵。”殷无方眼眸间锋芒皆显:“按照你们这般说,全看这天象国运的话,朕便是不论如何也活不成了。不过朕如今,已是后继有人,朕就算是当真身陨,也有太子继位,各位爱卿,大可不必如此。”
“圣上,万万不可!这天象虽是有此预兆,可却也是隐预。遮正主之星为长庚星,也便是太白金星。下官子时看了这天象,便连忙的查了圣上您身边之人的生辰八字。确定这妖星所指,是皇后娘娘的行宫。”钦天监一字一顿,时不常的抬眼望向了殷无方的神色,见其好似没有生气,方才继续道:“隐喻并非不可化解,只需……”
可是不料他话音不曾落下,眼前之人极力克制的锋芒便全数的显现。殷无方侧手剑出,狠狠道:“闭嘴!”
尚方宝剑出鞘,众人的心下皆是一惊,连忙一边叩首一边嗯喃道:“圣上!钦天监并无过失,还请您三思啊!”
“圣上万万不可,只有钦天监知晓这化解劫难的法子。您身上肩负着这天下臣民,不得动一己之私啊!”亦有人立刻附和着他的话语。
“三思。”殷无方咬了咬牙,如今的他倒是恨不得自己不是这人君,不用顾忌任何。
刀剑距离那人的喉结只剩下一寸,只要自己用力的一刺,便不会有人再诬陷于白离忧是妖星了。
他绝不会允许人伤害到白离忧,尤其是自己身边之人……
殷无方握着刀剑的手又坚定了一寸,这一刻,所有的人都以为事情已经无法逆转,因为他们分明在天子的眼中看到了生生的杀机。
可是下一个时刻,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陛下。”
白离忧并未似以往一般呼唤他的名讳,而是恭恭敬敬的云了一声后宫女子常唤的‘陛下’。这一声呼唤,将殷无方从黑暗之中呼唤了出来。
白离忧这一声‘陛下’悄然的提醒了他自己的身份,他知晓,自己方才是被愤懑蒙蔽了双眼了。这个人,杀不得。
如若他这个时候便将钦天监杀了,便是告诉了众人,自己为了包庇皇后而不惜乱杀。她便是当真的会站在风口浪尖,承受着那有关‘妖星’的污蔑。
想到了这里,殷无方便也恢复了沉静,将刀剑垂下转眸望向了那身后步步袭来的人。
如今的白离忧已经换好了衣物,面见着这些臣子,一副端庄的模样。她侧眸凝望过了这一众之人,臣子们也注意到了她。
毕竟是白离忧到来才止住了方才险些到来的杀戮,就算是不情愿,臣子也只得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陛下,臣妾是个医者,以救人为道,实在不喜这皇后殿宫墙染血。”说着,白离忧便撇了撇殷无方手中的尚方宝剑,以眼神提醒着殷无方,此事此刻不是出剑的时候。
所言尚方剑上斩昏君下斩乱臣,可如今并无昏君也并无逆臣,确然不应出剑。
于是殷无方便顺应着白离忧的话,将宝剑插回了剑鞘之中,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冰冷的巡视了一圈这眼下的臣子。
臣子们见殷无方已经恢复了寂静,不由的都松了一口气。
白离忧见众人皆是不言,便轻咳了咳嗓子,道:“我方才听到了外面动静,以为圣上没走,怕他着凉于是想送件披风来,听见看见此幕,实在是有愧。”
几名臣子听闻了白离忧的话语,心下骤然的一惊,生怕白离忧怂恿殷无方迁怒他们,于是连忙道:“皇后您……您也并不知晓我等在外,这是无心之失,您不必致歉。”
而一向沉稳的殷无方,却是比这些臣子要显得更为诧异。
她方才——全部都听到了。
她知晓自己被钦天监和这些臣子们污成了妖星,知晓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已经是一个恨不得被除之而后快的人。
可是白离忧却非但没有怪罪他们,并且还出手拦截了准备杜绝此言的自己,为了不让自己落上口舌。
殷无方的心下霎然便甚不是滋味,时至此刻,白离忧率先想到的不是她自己的下场,而仍旧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而相比而言的白离忧却显得坦然了许多,她朝前渡了一步,俯视着这眼下的众人,一字一句道:“既然各位都深明大义,并不介意的话。本宫便也不藏着了,实不相瞒,方才钦天监所言,我全数都听见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身心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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