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崎嗯喃了半晌，眼角还流淌而出了些许的泪意：“对不住……”
白离忧看着这人在梦中挣扎的模样，终是于心不忍，以银针刺向了这人的脖颈一处。
“方大人……唔。”正困在梦魇之中的人突发了一声呜咽，紧接着，周崎便讪讪的睁开了双眼。
在望见白离忧的一刹那，整个人的身子又是一颤，连忙的朝后退去。
白离忧也退后了一步，恢复了皇后的端庄模样，坦然道：“莫怕，太医刚给你下了一副可安睡的方子，可本宫见你在梦中挣扎的很是悲切，所以便在药效失效之前刺醒了你。你现在的神智状态，还需要缓和一会儿，切莫波动太大。”
可周崎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眼前二人是谁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办法再控制了。他一路的隐忍，最终终是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白离忧只见那人在自己的眼前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又因药效未过而脚下踉跄了一寸。她下意识的想去搀扶，却见那人咬紧了牙关稳住身形，堪堪的冲着他们二人行下了一礼。
见此一幕，她心下动容，只得收回了手，可奈何指尖还是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栗。
“圣上，属下有辱圣上您的托付，未能完成任务。”周崎将双手合十，咬紧了牙关道。
殷无方的神色微微一动，而心下却是已经泛起了千万波澜。他沉默了一刻，看似平静道：“方胤人呢？”
“我们一路按照地图而行，可却没有想到是一条死路。刚想原路返回，却发觉遂道起了火，我们无处可走，是方大人令我们硬挖出了一条路来，他将我推了出来，可是自己却已经没有时间逃离……”周崎的话语一顿，眼眸中也生出了些许的泪意。他冲着殷无方叩首而下，道：“所有暗卫仅仅属下一人存活，属下知晓自己未完成任务，不愿独活，只是想将讯息传递回来，不让其他暗卫们枉死。”
周崎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字眼却都砸在了殷无方的心底。
他眉心紧蹙的合上了眼眸，垂在一侧的手亦是攥成了拳头，恨不得将指甲都镶进血肉之中。
白离忧亦是深感痛心，便朝着殷无方的方向靠了靠，轻抚上了那人紧握着的手。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再怎么痛心，如今亦不是为其痛哭流涕的时候。于是殷无方稳住了心绪，便默然开口道：“领导暗卫的令佩是方胤给你的，他将你推出来之前，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他已然没有办法见方胤最后一面了，若是能帮他完成什么遗愿也是好的。
可周崎听闻此话，眉目间却是霎然生出了些许的悲切之意，他一字一句道：“方大人说，他未能完成任务，对不起您……”
“啪嗒。”殷无方紧攥的指节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方胤到生命的最后，表达而出的情感竟是愧疚于歉意。可是……他此一生分明是从未对不起过自己的。
周崎只觉得视线模糊了一阵，他用手臂撑了撑身子，终是无果，最终只得强撑着神智道：“对不起，圣上……”
下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就此歪倒了过去。
白离忧连忙上前查看着他的情况，见其只是因为情绪动荡而晕厥，方才稍稍的放下了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亦是苦水不断。
见一侧的殷无方始终不言，似是已将自己的心藏匿于角落，便冲着门外发号施令道：“来人，传太医。”
知晓皇上和皇后前来此处之后，门外便是已经有了不少的太医候着，此番得了吩咐，便立即入内。
即便是有了些许的思想准备，可是看到屋子中的一幕的时候，其还是脚步一顿，不知所措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将他好好安置。”白离忧直起了身子，缓缓吩咐道。
“是、是！”几名太医立刻联手将周崎的身子支撑了起来，安置在了床榻之上。
“他傍晚兴许会清醒过来，可是如今情绪很是不稳，你们务必要照顾好他。”白离忧最后瞟了一眼床榻上再次晕厥过去的周崎，一字一句的吩咐道。
太医连忙的点头，应声道：“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将周崎的事情安排好，白离忧方才将全数的心思都集中在殷无方的身上。那人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诉说过一句话，可白离忧却是知晓，他在自责。她有责任帮他解开心结，可是此处……
白离忧左顾右盼了一阵，见这屋子里的几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和殷无方看，便深吸了一口气，款款渡步上前，附在殷无方的身侧道：“这暗卫如今需要静养，我们还是不要吵到他了。”
殷无方终是有了些许的反应，白离忧便也借此机会抚上了他的胳膊，搀扶着他朝着朱门外行去，离开之前，殷无方最终又望了一眼那晕厥过去的人，神色中的伤怀全数涌现，最后又全数的归于寂静。只因为他是这皇宫之中的天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连自身的情绪，都不能够尽数的表达。
彼时的轿撵已经备好，白离忧未曾多想，便将人搀扶上了轿撵。
小小的轿撵将二人与皇宫之中的一切隔绝，白离忧侧过眼眸望着那人清晰的侧脸，终是忍不住的抬手抚了抚，轻声道：“无方，你想说些什么便说吧，我在听。”
殷无方抬手回握住了白离忧的指尖，却也并未立即表态。
白离忧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不愿意我为你担忧，不是么？”
殷无方自是也知晓自己如今沉默不言的模样令白离忧担心了，于是缓然的摇了摇头，终是启唇道：“我此一生也算是见惯了生生死死，身边的人也接连不断的离开。我料到了他兴许会身陨，甚至做好了为其正名厚葬嘉奖的打算。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到即将陨落的时候，心下所想的竟是未完成任务而有愧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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