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此处,殷无方的的言语微微一顿,又刨根问底似的追问道:“可是现在呢?你为何还是做了这县爷的替身?这县爷如今又人在何处?”
一连的几个问题犹如枪林弹雨一般砸在了苏之炆的身上,苏之炆的心下如同被砸上了千金的重担一般分外的沉重。
打破了这一片尴尬的是女子清晰的呼唤,白离忧简单的更换了衣物便利于了朱门旁侧,见昔日共对敌寇的二人如今以这般态度对话,白离忧的心下其实也十分不是滋味,于是便适时的渡步而出,缓缓开口道:“无方,之炆怎么会骗你呢?他若是想骗你,早便骗的你连性命都没了。”
玩笑般的话语让眼下的气氛不再尴尬,却让殷无方的脸色又黑了一番。
白离忧径直的走上前去,一边分外熟练的握住殷无方的手,一边眼瞅着苏之炆道:“之炆,你的人品我和无方都再了解不过了,我深知你不会欺瞒于我们,这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的话,还是尽早解开的好。”
白离忧的言语确然妥当,既保留了二者的尊严又化解了尴尬的氛围。
苏之炆也知晓,再隐瞒下去会让三人的关系分崩离析,便道:“我离开,的确是因为厌倦了这些年来同朝廷、敌寇之间的明争暗斗,想要好生的做一回自己。我无亲无故,自是舍不得友人。原是想于江河之中走一遭,若是寻的到安身之处便渡了一生,寻不到,也还有京城皇宫中的故友。”
苏之炆的话语无比熟悉,正是他离开之前冲着二人都言说过的。白离忧洗耳恭听着,也不由的被他所感染。
而后,苏之炆便咳了咳嗓子,轻声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原是以为前半生风雨已过,却不曾想到,风已竭,雨未止。”
眼底的苦涩之意全数的流窜,转瞬而生出的竟是些许的释怀。苏之炆叹了口气,便将手放置在自己头顶的青丝上,用力的朝下一扯。
青丝就似是柳絮一般垂下,缓缓的落在了被子上、地上、以及苏之炆的身上。而随着他的动作的消散,另一团被盘着的鬓发散开,竟是一片灰茫。
白离忧震惊了一刻,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的头发?”
眼前的苏之炆发丝倾散,却是满头的银丝,如若不是脸上还有着些许的血色,便是与他当时被耗尽生机的模样无恙了。
可是,为何会如此?
“你离开之前我明明看过了的,蛊毒确然是已经解开了啊。”白离忧忍不住的惊呼,似是着实的不敢相信。
她可以确定当时的苏之炆身体与常人无恙,那白发被剃去之后也冒出了崭新的青丝。不然,她又怎么会放任苏之炆离开?
苏之炆似是看出了白离忧眉目之间的自责,于是立刻解释道:“白姑娘不必自责,我这白发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原先的蛊毒未解,而是因为游历天下之时又不甚服下了昆草,以至于先蛊复发,险些亡命。”
苏之炆诉说的淡然,而殷无方和白离忧却是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
白离忧是医者,她比任何人都知晓这蛊毒复发的严重性,于是不可思议道:“你和无方所中的蛊毒本就难解,唯有我们寻遍了天下才寻到的几味药引才能够解开。而这蛊毒复发,原先的药引便是极有可能失效,你是如何寻到解毒的法子的?还是……你复发的毒还未解开?”
“你放心,已经解了。”似乎难得见人如此的关切自己,苏之炆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柔和,他轻声道:“我原先也觉得没了活路,便寻了个去处。说好听些是为了安身,难听些便是等死了。这蛊毒复发的比原先还要猛烈,我候了几日,鬓发便白了一片,我失了力气,没了知觉。当时的我,也是确然没有想到自己还会醒过来,而且是身在一个我从未去过的茶庄之中。”
“茶庄……”白离忧默默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是这里原本的县爷救了你么?”
听罢了此言,殷无方眉心亦是微微的一簇。他心中沉重的一处被缓缓的疏解,方才心底对苏之炆的误解却是让他自责,于是,殷无方便饱含歉意的开口道:“是我错怪了你。”
苏之炆摇了摇头,继续方才的话道:“我清醒过来之时,身上已经没了蛊毒存在的痕迹,我发觉周围是陌生的一切,无一人所在,但是用品却一应齐全,并且桌子上还摆着茶叶和茶点。所以我便想着那里定是有人居住的,我等一等,便能等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等了半个月之后,确认是等到了他。”
微微的抿了抿唇角,苏之炆继续道:“的确是他救了我,并且解了我身上的余毒,我不愿相欠于人便让他提出条件。”
“这条件,便是让你回来,替他做这个县爷么?”殷无方叹了口气,默然开口道:“那他……人在何处?”
“是,他心系田园茶庄,只是碍于这身份束缚。我在此处替他做这县爷,他便可以自由出入县城与茶庄之间。”苏之炆将一切的周而复始都言说完毕,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末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补充道:“无方,白姑娘,你们既然来这县城了几日,便也应该从此处百姓的言辞之中打听出了一些关于这县爷的事。”
“是打听出了一些。”白离忧宛然一笑,道:“都说这县爷是下凡的活菩萨,也不知晓是宽赞你还是夸赞他。”
苏之炆听闻此话有些尴尬的垂下了头,轻声道:“自然是夸赞他,他同你一样行医济事,犯了纲纪律法,还请你们多宽恕一些。”
殷无方与白离忧自然知晓他口中的纲纪律法是让苏之炆顶包一事,可是二人一时之间,却皆是没有开口回应于他。
苏之炆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咳了咳嗓子,有些急切道:“无方?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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