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方的眉眼流露出了些许复杂之意，白离忧知晓，那一抹复杂的神色叫做‘遗憾’。
她转过了头，望向了自己肩膀敷着药的一处，又转过眼眸来看着殷无方僵持在原地的手，最终迅速的抬起手来，将殷无方手中剩下的药草全部抓了过来。
“离忧！”殷无方心下一惊，还来不及阻止白离忧，她便将那草药直接塞入了口中。
唇齿之间感受到了些许的微凉，但是除此之外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滋味，白离忧撇了撇嘴，抬眼望见了殷无方担忧的模样，便硬生生的冲着他挤出了一抹笑意，缓然道：“这药草的功效我知晓，直接服下也能够达到凝血的作用。”
她只不过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一线希望，只是上苍终是让她失望了一回。
白离忧咽下了口中干涩的草药，废了许久的功夫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盯着殷无方的双眼，面无表情道：“无方，我尝不出味道了。”
入口的草药只是干和涩，草药划过了她的舌苔，却并没有原本药的苦味。甚是不仅仅如此，她还因为闻不到迷药的气味，而险些和殷无方一起被人逐杀。
甚至……也不仅仅是今日。白离忧突兀的回想起，昨日自己在麟武王府的时候，到了最后，她便已然闻不到欢愉香浓郁的香气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味觉和嗅觉的，白离忧自己也估计不出，她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是盯着殷无方看着，一直到有力的胳膊箍住了她的身躯，殷无方的身子靠近，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因为担心伤及白离忧的肩膀，他整个动作也都变得轻缓。
“没事的，没事的，离忧。”殷无方悄声的呼唤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也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我……”白离忧撇了撇嘴巴，她自知殷无方此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却也不忍自己反驳，伤了殷无方的心，于是便收敛了话语，静默的将头靠在了殷无方的身上。
——没有了嗅觉和味觉，对于常人来说便是一种不可磨灭的打击，更何况，她是一个医者。没有了这两种感官，便是无法辨别出药材，她也不配再享誉医者的清名。
只是这些白离忧都不在乎，她已然不介意自己此生都在没有感官和味觉的感触之中度过了，她只是担忧——这样一个不完整的自己，还要怎样的完成夙愿，怎样的医治好自己的孩子呢？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了好一会儿，殷无方方才稍稍的侧开了身：“离忧。”
白离忧抬眸，将那人的一双眼眸尽收在了眼底，表现而出的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淡然。她如此淡默，倒是让殷无方愈发的心疼，不知晓如何开口诉说了。
“那个——”白离忧清了清嗓子，避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而是将眉眼望向了那地上沾染着血迹的箭羽。
她的神色一顿，立刻思虑起了二人如今的处境，便如实问道：“追我们的，是什么人？是慕名而来，还是……”
“不必担心，大抵不过是一些乡野莽夫罢了。”殷无方望着那箭羽，心下霎然便有些不舒服，他便也微微蹙着眉心，将那地上的箭羽捡起，缓然的擦拭了一下。
做完这件事之后，方才一字一顿的冲着白离忧解释道：“这箭羽是自制的，是麟武州才有的木材，箭尾的羽翼亦不过是最为普通的羽毛，箭头亦是有顿意。如若是慕名而来，想要害天子和皇后的话，必不会如此敷衍了。”
殷无方的话语确然是有道理的，白离忧心下的石头也不由的安放了下来。她回想起了二人逃走的一幕，悄然道：“确实是如此，当时你用匕首为引，声东击西，让一个歹人坠下了深渊，剩下的人皆是不敢再向前，显然不像是精心挑选过的刺客，倒像是……”
“嗯？”听闻见了白离忧的停顿，殷无方的神色微微一动。
白离忧抿了抿薄唇，轻声道：“倒像是谋财夺色的山贼，只不过，还是一群怂山贼。”
“这别山的冬季何等的寒凉，竟是还有山贼所在。”殷无方的眉心一簇，因为心下愤懑的缘故，连同着尾音都稍稍一颤。
白离忧见殷无方如此模样，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天底下的人若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无人猖獗，安居乐业。只是无方，你也是个人，这四海八荒之大，自然有你看不到的地方，你不必自责什么。”
说着说着，白离忧有些苦中作乐的一笑：明明是自己失了嗅觉和味觉，怎么到现在，竟变成自己来安慰殷无方了？
“早知晓，我便应该将他们都杀了。”殷无方狠戾着眉眼开口道。
白离忧望着殷无方眉眼间的杀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安抚，而是轻轻的抬起手来，抚了抚他高高竖起的鬓发。
殷无方回过头，便对上了白离忧那一双温婉如初的眉眼。
她眼里的情绪成功的化解了殷无方神色的异样，自身却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话语，方才喃喃开口道：“无方，我闻不到、也尝不出味道，我们接下来的这条路，便是必然会更加的难走了。”
“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一切事由在结束之前，谁都不知晓是福是祸。”殷无方默然的开口，吟完了这一首诗句之后，悄然开口道：“而且……不管多难、多险，都有我陪着你。”
殷无方的话语温婉和睦的传入了了白离忧的耳中，白离忧却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片。
冷风之意呼呼的吹来，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殷无方神情一变，情不自禁的就想讲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来。
“你做什么？”白离忧连忙的开口，想要拦截住殷无方的动作，却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建投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的伤痕再度的撕裂，让白离忧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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