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拉长着窗前的身影。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黑暗中可以看到明明灭灭的光，男人的身影僵直得如同塑像，深邃的目光望着远处不知名的点，遥远到没有焦距。
这是多少个夜了？这样站着，这样看着，这样想着。
不知道她在何处，亦不知道未来在何处。
看着浓黑的夜色渐渐转亮，一天天地告诉自己，还有着希望。
那日在海边，看着她站在那样危险的位置。那样决绝的眼神，他就已经手机通知救援。只是几日过去，打捞上来的是一具尸体。但他每寸都细细查看过，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他的顾晚。
她的身子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被水给泡肿了，他也绝对认得出来。
心底的位置骤然抽痛，陆景琛蓦地握紧了手心。燃着的烟头瞬间掐灭。他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很快出现一张娇俏的脸。
“陆景琛，我是顾晚，为了感激你那天的救命之恩，今天我请你吃饭。”
那日，她穿着鹅黄色的毛衣，一下子拦在了刚下车的他前头。
“嗨，这是我给你织的围巾，我观察过了，这种烟灰色跟你最配了，我给你戴上，不准脱下来！”
女孩子清甜的嗓音，踮着脚尖，嘴角扬着，狡黠的眸子还不时地看他的反应。忽然，她环住他的脖子，朝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转身跑了。那日，她穿着的是浅蓝色的连衣裙，上面绣着暗花，清新淡雅。
“我是陆景琛的女朋友，你谁啊？不管你是谁，麻烦你不要打扰我男朋友工作，我男朋友很忙的。”
那日，她穿着白色的套装，把自己打扮成熟，准备赶跑他身边的女人。
还有那日……
大雨倾盆，她站在顾家府邸，看着他挽着傅子珊缓缓走来。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怀疑，震惊，伤痛，还有决绝。
她执拗地看着她。问：“有没有那么一时一刻，或者，或者一分一秒……你对我，会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那样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给这个答案。
顾家没落，父亲未必会同意让她进门；她跟傅家姐妹关系如此僵硬，而傅雅凝是大哥去世之后，要他照顾的人；而他自己，却不懂什么样的感觉，叫做深爱。
只是看着她这样走出顾家，他心底的不安惶恐却是猛然之间散开，他很快离开，跟着她，从祝明城手里把她救了下来。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思辨能力地吻住了她的唇。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他抱着熟睡的她。心底的后怕蔓延，又逐渐安定。
那一夜，他想清楚了一件事，也决定了一件事。
娶她。
想明白的时候。他的嘴角是勾着笑的，看着怀里的女孩，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知道傅雅凝不喜顾晚，这么多年。她从没跟他提过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对傅子珊好，给傅子珊机会。傅子珊身体不好，性子又弱。怕是受到打击会做傻事。
弱？要不是傅雅凝一直在他耳边灌输，他又没有一直认真去了解这个女人，她怕是不好那么容易得手吧？他满脑子地以为，顾晚大小姐脾气。才会因为几天前跟傅雅凝的口角之争，对她下那么重的手。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真的入狱，或是植皮。
心脏像是被猛兽撕扯。陆景琛睁开眼睛，夜色沉沉，无边无沿。
***
南城的黑夜，美国的白天。
巨大的遮阳伞下。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伸手拿过一杯果汁，对着旁边的恭敬站着的管家道：“怎么，她不下来？”
“说是困了，想要休息。”
“困了？几个月了。我倒是没见她睡安稳过。”男人勾唇，摘下墨镜，抬头望了眼二楼的位置，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我去看看。”
房门关着，男人正要打开门把，又转而敲了敲门，敲了一会儿没人应声，他又直接转开了门把。
粉色的圆形大床，帷帐正被风吹起，一个年轻女人阖着眼。这样的安静。男人勾唇，环着手臂看着床上的女人。
精巧的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男人嘴角勾大，伸手轻轻拂过女人额间的秀发。一路往下，滑过挺翘的鼻梁。
只是那还要继续往下的手被轻轻扣住，女人已经坐起身子,声音轻软却是冷漠疏离：“蓝少爷。”
“困了的人不该那么容易醒。而且，我也说过。你不必叫我少爷。”蓝劭霆眯了眯眸，忽地低下了头，笑得几分促狭，“小忆。你再这样喊，我会生气。”
“虽然这里是美国，但是蓝少爷的家族应该是典型的中式大户人家，这里的人都很分尊卑，我觉得还是叫您少爷合适。”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蓝劭霆看了看忽然之间被放开的手，觉得有些空，他摸了摸鼻子，好看的桃花眼又凑近了女人几分，女人很快往后退去。
“你有这么怕我？我不算你的救命恩人？照着剧本的发展，都应该以身相许的。”
“蓝少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以蓝少爷的身价，我不敢恩将仇报。”
女人说得认真。蓝劭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顾晚，我都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幽默……”
看到女人瞠大的水眸，蓝劭霆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握拳虚咳了两声，就听到女人清软的嗓音：“你早知道？”
“……”
“我早就该想到，上次你跟沈叔提到南城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蓝少爷的生意做得这样大，一定知道陆景琛；知道陆景琛，就……”顾晚垂下眸子，说到这个名字，到今时今日竟然还会觉得难受，她苦笑了一声，抬眸道，“既然蓝少爷已经知道我失忆是装的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再留下。”
“谁准你走了？”看着顾晚下床起身，蓝劭霆不由得急了，“顾晚，顾家已经倒了，你父亲整日都在医院，你还能到哪里去？陆景琛整天就跟傅子珊黏在一起，他会管你的死活？你是想要回去把牢底坐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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