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无涯一顿, 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有些哂然，又像是颇为尴尬。
庄梦蝶立刻用帕子掩了自己的口唇，故作惊讶道：“哎呀！莫非是蝶儿问错话了？姐姐还没有为韶华公府的八月十五赏月宴订下月团的品种？”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嫡长姐果然以为自己有了正妻之位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连府中的事务都撒手不管了！
男人最恨的除了自己的女人是黄脸婆之外就是自己的女人懒散不理家事，不懂孝顺。薛无涯无父无母没有亲族倒是让庄梦羽绕过了孝顺这座大山。可一个当家主母, 连府中的日常事务都打理不好, 这不是把自己手里的权利往外边儿推么？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嫡长姐对不对？谁让她的嫡长姐脑子里就没什么正常的想法, 她那些手段，让人吃上一惊还行，想要好好地掌握住自己的主母之位，过上高枕无忧的生活却是不可能的。
呵。和八月上旬就做出月团来试口味的自己相比，她的嫡长姐该有多么的不孝、不勤、不堪入目啊！
薛无涯叹了口气，像是无奈那样道：“你姐姐最近比较忙……”
“忙？”
扑扇扑扇地眨眨自己的大眼睛, 庄梦蝶顿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啊！是了！是蝶儿愚笨, 忘记了姐姐最近在忙梦涯学舍的事情。”
“梦涯学舍现在可有名了呢～～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谈论姐姐的壮举。”
可不是“壮举”么？自己掐紧自己脖子，把自己往白绫上面挂的壮举。想来再过几天就该有言官上奏皇帝说韶华公夫人牝鸡司晨, 有不轨之心了吧？她就在这儿坐着好好地等着，看她嫡长姐怎么把自己变成千古罪人。
“姐姐可真厉害呀！可以让京城中的千万人谈论！”
庄梦蝶艳慕般地感慨道, 实际的意思却是：“看看你宠着的庄梦羽做得好事。她已经把你的脸都给丢尽了。被整个京城谈论的女人, 那和全身都被外男看了个干净的女人有什么差别？”
薛无涯：“……”
他挺佩服庄梦蝶的。
这位庄二小姐看起来是在为她姐姐说好话, 事实上她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解读成无比恶毒的意思。今日若是坐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些个长着脑袋不努力却只会怪女人太努力的男人在这里, 这位庄二小姐可真就是每一句话都在把她嫡长姐往绝路上逼。
这就是梦娘口中的“表面姐妹”、“纸造假花”了吧？
“可不是么？你姐姐着实厉害。”
薛无涯冷笑着接口, 他很想告诉庄二小姐别那么明显地把情绪写在她的那双眼睛里——她自己看不到, 他却是把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的不怀好意与歹毒恶劣都看了个明明白白。
庄梦蝶能感觉到薛无涯身上的气氛转变，因为她光是坐在薛无涯侧面都像是被寒霜和冰棱渣子糊了一头一脸。要不是她前世也是坐过凤位的人，指不定牙齿这会儿都得打起颤来。
心道总算是挑起了薛无涯对庄梦羽的怒气，今天晚上庄梦羽回了韶华公府后一定会有好戏看的庄梦蝶又与薛无涯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十分规矩懂事的告辞了。
“主子，这月团……”
“扔了。”
薛无涯想了想又叫住了拿着月团就要去扔的近侍。
“算了。还是让家丁拿去给城西的乞丐们吧。”
既然庄二小姐敢拿了那月团想让他吃，那就是说那月团应该是无毒的。今年从南方来的流民甚多，朝廷至今没对此做出任何的批示。皇帝在宫中也不知道看没看过那几本有关流民处置的奏折。
一盒月团，虽然填不饱几个人的肚子，但聊胜于无。扔了是浪费掉，倒不如顺手给了有需要的人。——把府中的剩饭剩菜都赏了下人的梦娘是这么说的。
“是！”
近侍应了，拿着月团跑得飞快。薛无涯转头往书房走，庄梦蝶的到来至少让他清楚了一件事情：该来的很快就要来了。
-
宫里的皇帝因为头风发作又是好几天没上朝。到了八月十三日，皇帝的头风总算是好些了。结果他老人家一上朝，一件积压的政事都还没处理呢，就宣布八月十五日的中秋夜要在御花园里开赏月宴。
天命难违，纵然百官心中都有怨言，也还是只能把对上司的怨念放在心中，嘴上高呼：“谢陛下天恩浩荡！”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那个叫菩提的老和尚对皇帝说八月十五日在御花园里开夜宴能借助月光的力量、引百官身上的阳气和高门女子的阴气为他冲散身体里的煞气，对他身体有益，所以皇帝才要开这个赏月宴？”
庄梦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我靠这什么封建迷信！”的不屑眼神。
“我就是这个意思。”
薛无涯见庄梦羽给自己拆发髻时粗~鲁得很，一会儿被步摇缠住了头发，一会儿拔脑后的簪子时又被簪子上镶嵌宝石的赤金给戳了手，干脆放下书下了床去，直接接手了庄梦羽手上的活儿。
庄梦羽脸红了红。但是想想自己和薛无涯“同居”了这么一段时间，薛无涯好像已经习惯了对笨手笨脚的自己施以援手，就也没拒绝薛无涯的好意，乖乖地让薛无涯给自己理顺头发了。
“菩提法师是国师，陛下对他的话总是报以最大限度的信任。如今陛下~身体不好，在整个大梁各处张贴皇榜也不见能人异士进京。加上陛下近期已经发了好几次的头风，自然是为了好起来什么都愿意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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