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唐抱着背包缩在一棵比五六个他还要壮实的大树下，皱眉看着水帘一样的大雨。
身上的衣服微微潮湿，陆唐也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直接脱下外衣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在背包里翻找外衫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冷的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嘶~还挺冷的。”他揉了揉鼻子，随口嘟囔一句，翻出来两件衣服套上，身上的小红疙瘩才慢慢消退下去。
不远处隐身站在雨里的孙悟空看到这一幕，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真的是一点法术都不会的凡人？”
“怎的这么蠢？这么大雨还呆在树下面？”看着他紧紧恰恰努力缩着身子以防被雨水飞溅到的模样，孙悟空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是清规戒律的和尚？”
眼看着陆唐抖着肩膀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孙悟空冷哼道：“果然，就连我这只猴子都知道，换衣服要先拿出来要换的，再脱下来脏的，而且，这么冷就不会多穿几件么，或者，连一把伞都没有吗？”
说实话，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再后来他认识的不是一跺脚天地就能抖一抖的大罗神仙，就是各种机灵古怪又诡计多端的小妖精，像这种脆弱又蠢笨的人类，还是头一次见识，不屑中却又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
陆唐靠在树上歪着脑袋昏昏欲睡，包袱在怀里蠢蠢欲动即将掉下来。
孙悟空眼角抽了抽，竟然凭空生出一种想去帮他接住的冲动。
他缓缓眯起眼睛，觉得一定是这五百年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了，面对如此一个蠢笨的人类也能看这么久。
“啊啊啊啊阿嚏。”陆唐猛然间一个剧烈的喷嚏直接把自己震醒了，一脸茫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他揉了揉鼻子看一眼外面的磅礴大雨，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又睡了。
孙悟空：“……”挥挥手，一道若有若无的圆弧形屏障出现在树顶，雨水顺着外围温柔流下，屏障里的人因为被遮了风又挡了雨，总算没有刚才抖的那么厉害了，发白的脸色也逐渐缓和。
孙悟空越看越觉得惊奇又无奈，凡人都是这样愚蠢的吗。
无所谓吃无所谓穿无所谓住，甚至就连那双眼睛里也从来不停留在任何东西上，但似乎认定了的事情就尤其执着，比如明明没有半点希望，却固执地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是他见过的妖魔鬼怪太多了，还是他接触的凡人太少了？
孙悟空踱步向前，右手慢慢抬起搭在屏障上，淡白色的光一闪一闪的，陡然出现一个漩涡，一息之间他就已经出现在陆唐的面前了。
捏着他的下巴认真端详了半晌，孙悟空忽然开口：“不会是猴子变成的人的吧。”
这般懒懒散散的性格倒是像极了花果山那一堆成天吵吵闹闹，唧唧喳喳的猴子猴孙们，虽然过于安静了些，但性格神似。
孙悟空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亲切感了，原来是想念花果山的众多小猴子了。
不，小猴子还会抢香蕉，他只会换成苹果吃。
脸上痒痒的，陆唐以为是小虫子，眼睛都没睁开，一巴掌扇上去下意识按攥住一个温热的物体。
一瞬间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后背陡然发毛，眼皮动了动，还没等睁开眼睛，身子彻底歪倒躺在地上睡得更沉了。
比前几晚睡得都要舒服，连日来的疲累就像是开了闸的大坝，唰地一下就冲走了。
阳光洒在脸上暖融融的，陆唐搓了搓脸缓慢睁眼，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视线，陆唐眨巴眨巴眼睛：“齐天大圣？”
孙悟空转身，看他一脸惺忪，头发上还粘着几根枯草，蹙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啊。”陆唐站起身，掸了掸衣服，扬起来的细小灰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他顿了顿，停手说道，“不是说好了陪我走几天应付我的差事吗？”
孙悟空桀骜不驯冷哼道：“我说你就信？我都已经走了，你在这里等着还有什么用？”
“走了？”陆唐莫名其妙看向他，眯着眼睛又仔细打量许久，自言自语道，“那这什么，幻觉？”
他上前伸手：“摸不到的吗？”
“你干什么？”孙悟空一声喝下，陆唐顿时动弹不得了，手僵在半空中酸麻无力。
陆唐：“(⊙o⊙)…”
他纳闷道：“这不是真人嘛。”
孙悟空：“……”尴尬轻咳两声。
无形的束缚陡然抽离，陆唐差点用力过猛向前栽去。
“我是说假如，这么多天没出现，难道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刚站稳就听见他略显气急败坏如是说。
陆唐下意识回答：“不会啊，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呀。”
孙悟空眼角动了动。
陆唐转身捡起自己的背包，里面的东西都没湿，顺手摸出来一颗果子，正准备往嘴里放，察觉到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愣了愣。
他很大方地伸手：“要吃吗？”他真的不小气，只是有时候就忘了客气罢了，第一次见面也要分你饼子来着，你没要而已。
孙悟空一言难尽看他一眼，摇头。
咔擦一声，陆唐嘶嘶嘶地吸着汁水，连忙摸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迸溅出来的水渍：“山脚下摘的，不知道叫什么，不过还挺甜，水分也多，我摘了很多呢。”
眼见着重点跑偏，孙悟空眯眼：“你就真的不怕我一走了之，难不成要在这里守一辈子不成？”
陆唐两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这次像抱着胡萝卜啃的小兔子。
他茫然抬起脸：“怕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话，只要你说了，我肯定信呀。”
孙悟空眼角抽抽：“那你现在不问，我这两天为什么没出现。”
“这有什么好问的。”陆唐说，“五百年都没走动了，肯定有很多紧急事要立刻处理吧，反正我也不着急，等几天没关系。”
孙悟空仔细观察着他的微表情，丝毫不见任何勉强和敷衍，或者是怀疑的意味，默然良久。
“齐天大圣孙悟空，这个旗号就这么可信吗？我可是那个大闹天空，被罚压在五行山下修行五百年，出来之后仍旧不知悔改的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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