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亦昀一出现，记者们的镜头里就再无狄霜泠。
“季院长，听狄医生说这台手术非常成功！季院长，您太厉害了！”
“是啊季院长，您和狄医生都是脑外科的权威，由你们俩主刀这台手术，想必是十拿九稳，请问季院长，有什么心得吗？”
苏妤只觉得好笑。
刚刚好在说倒霉话不看好季亦昀的人。这会儿倒是不约而同地换了副嘴脸，拍马屁的目的太明显。
苏妤笑着摇摇头，眼角余光瞥见拐角处有个影子。
她望过去。站在那里的，是狄霜泠的妈妈。
狄妈妈的视线紧锁在女儿身上，听清了他们的报喜，她弯唇冷哼了声，不动声色离开。
她的表情，全落在苏妤眼底。
作为母亲。这台手术成功狄妈妈应该为女儿松口气，应该感到高兴，狄妈妈那是什么表情？
不屑？饶她一命？
这个狄妈妈，太奇怪了。
蹙眉望向狄霜泠，她已经退到了一边，将C位让给季亦昀。
算了，记者就在面前，说不定一个转身会被发现，还是先溜为上。
于是她给季亦昀发了条微信，便离开现场去院长办公室等他。
苏妤微信刚发没多久，季亦昀立刻把现场扔给狄霜泠以及赶过来的米谚秋，在苏妤前脚进办公室时，他后脚就跟了进去。
苏妤刚在沙发坐下，诧异他的速度：“搞定了？”
“嗯。”白大褂还挂在臂弯，看得出他的匆忙。
可到了苏妤面前，他又不慌不忙地把白大褂挂好，然后斟了杯热咖啡给她。
“谢谢。”她啜了口便放下，狄妈妈离开时的模样仍萦绕脑海里。“对了。刚刚我看见狄阿姨了，我感觉，她对霜泠的态度怪怪的……手术成功她好像一点也没有替霜泠高兴，这不太正常。”
“这很正常。”季亦昀道：“在她看来，手术必须成功。”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是来等手术成功的，而是来监督霜泠有没有搞砸？”
季亦昀点头：“她对霜泠一向严苛。”
苏妤又问：“你知道霜泠她家的情况吗？”
季亦昀神色微变：“知道一点，但是很久以前听我妈说的。”
季亦昀说，狄霜泠的家庭世代行医，在古时候。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游医，到了名清末，曾祖父那代便成了御用大夫，到了狄霜泠父亲这一代，便是七八十年代的医学高材生，母亲也是医科大学榜单常客，父母亲珠联璧合，毕业便被学校重金聘用，留在学校当讲师。
苏妤不禁感叹。这是多么优秀的家族基因，不怪狄霜泠在医学上有那么高的成就。
可季亦昀却说，狄霜泠的成功，并非上天给的。
事实上，狄霜泠根本没有任何医学天赋，她抓周的时候。面前放了一大堆的医学用品，她都不抓，抓了个扔在一旁的铃铛，当场把父母气得发飙，一把砸碎了她手里的铃铛，硬生生塞给她一个听诊器。
连抓周都被安排好了，余生是怎么样也不难猜想。
在狄霜泠懂事开始，父母就威逼利诱着让她学习医学，学得好。换来的是冷哼离开，逃过一劫，学不好。双掌被打到发麻也是常事，所以自她懂事开始，她就再没抓起过任何玩具。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追逐嬉戏。
她没有医学天赋，别人在玩的时候，她捧着医学书硬背，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一边等着投食，一边捧着泡在马尔福林里的标本，强忍着呕吐感辨认，甚至在梦里，她都在背医学书上的知识。
从小到大，她没有任何放松警惕的时间，走的每一步路、每一个志愿。甚至找到苏妤参与芯片植入手术获得名利，都是父母一步步设计好的路，承载着全家的厚望。
她是被逼出来的“天才”。
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污点，所有事都被迫做到完美，一直是狄家父母在外应酬的骄傲谈资。
而这次误诊，是她医学生涯中第一次出错。以狄妈妈的严厉，会如此生气没什么奇怪的。
季亦昀说：“这些都是狄家佣人传出来的，我没听霜泠提过她家情况，信一半就好。”
可苏妤全信了。
若非这样，狄霜泠为何对所有人缄默她的家庭情况？又怎么会对狄妈妈如此害怕？狄妈妈刚刚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苏妤不由得感叹道：“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压力太大了，连睡觉都睡不踏实，她的躁郁症……会不会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她没有天赋，常常挨打必然少不了被否定，长久下来她对自己没有任何自信，觉得自己拖了家里基因后腿很没用，再加上如此压抑的家庭，不被逼出躁郁症才怪。
季亦昀也叹出口气：“不排除。”
苏妤心疼起狄霜泠来，果然，每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人，背后都有着血淋淋的伤痕。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苏妤压抑了好一阵，才呼出口气甩开负面情绪。
她望向季亦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我今天总算体验了把等老婆生孩子的滋味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等得我快抓狂了。”
这话不假，她在手术室外等得都想冲进去了。
“哦？”季亦昀凑近，胳膊撑着脑袋垂视她：“所以，什么时候让我体验一下？”
“你？”苏妤发出质疑的声音：“你能行吗？”
这话一出，季亦昀感到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冰雪覆盖，他冷着脸一把捞起沙发上的人儿：“你的腿是好得太久了？”
竟然敢怀疑他作为男人的能力！不可原谅！
忽然腾空，苏妤惊了，赶紧搂着他的脖子解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植入芯片后身体时间停在了二十五岁，身体还有那个功能吗？我……啊！”
突然失重，她被扔在小房间的床上，随后她看见石墙缓缓合上。
“别……我错了……”她感觉腿都不好了。
“晚了。”季亦昀顷刻落下，望着她吹弹可破的脸：“你设计的芯片你不知道吗？时间停止，只是身体功能停留在那个年纪，并不是不会运作。”
如果连最基本的运作能力都没有，他怎么复活？
苏妤转动着眼球：“好像是……”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机能和时长会永远停留在那个岁数？！
那……她四肢还能好吗？！
“试试就知道能不能生了。”
“季院长！！亦昀！！我还不想要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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