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久琛深吸了口气，把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事道出：“我看见他伤害你，和他起了争执，错手把他……他倒在了血泊中，我才十八岁，什么都不懂，害怕极了，就跑去找亦昀。”
苏妤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答案：“他死了，亦昀替你顶罪？”
沈久琛的拳头捏得颤抖，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是。”
苏妤唇齿微张，连着眨了几下眼。无比震撼。
她揣测过季亦昀坐牢的原因，也许是性格冲动，也许和米建国有关，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替沈久琛背锅？
“我们回到现场，那个同学已经没有了呼吸，血流了一地……我满了十八岁，需要承担法律责任，而那时候已经快要高考了，亦昀怕影响我的前途，把罪名揽上身，用刀把自己后背全划伤了。说是那个同学先动的手，他属于自卫过当。”
原来……季亦昀背后的伤疤竟是为了沈久琛？
沈久琛又道：“那些年监控还没普及，加上那个同学本就恶名昭著还有案底，法官信了他的话，他被判了两年零三个月，因表现突出，最后在一年零八个月的时候被放了出来，而那件事之后，我也离开了华夏。”
苏妤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先是愤怒，再到感动，然后是震撼，到了现在，她有些心疼季亦昀。
这个看上去比那双紫瞳还清冷的男人，到底默默背负了多少？
吐露完黑暗的过去，沈久琛轻笑道：“我和亦昀已经约好，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但今天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亦昀他也许手段不怎么漂亮，但他一直保持赤诚，他明明才比我大四五岁，却比我要沉稳老练许多，这么些年。他默默扛下很多事、很多骂名，过得很不容易。”
苏妤在心中理着季亦昀的过往。
按照沈久琛说的，季亦昀是在不到二十三岁时坐的牢，二十四岁独自成立了爱仁并成为米建国的助手，二十五岁顺利当上了医学协会会长，同年和季家决裂并出车祸，植入芯片。
如今季亦昀二十七岁，从那个把刀子划在自己身上的男生，到现在把刀子划在罪犯身上的男人，这四五年里，季亦昀到底经历了什么？
“坐牢的事暂且不论，他大义灭亲当上会长之后。在协会里会被米建国的支持者如何排挤？面对漫天的网络攻击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出车祸被植入芯片后，又是怎么适应并接受已经完全变了样的自己？他从一个只懂得替朋友扛罪，到现在步步为营的爱仁院长，如果是别人经历了这些，恐怕手段会比他更残暴吧？”
沈久琛每一句话，仿佛都是带刺的荆棘，鞭策在她的心脏。
罪犯不容易，可季亦昀这么些年，又有谁让他容易过？若骆冰婕说的是真的，那个罪犯死一百次都不够，再过半年放出来，又会成为多少个女孩一生的梦魇？
苏妤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我知道一时间你很难消化这些。我只想让你知道，亦昀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就像谚秋，尽管出事的人是他的父亲，他也心无旁骛地信任并支持亦昀，因为他相信亦昀一定有苦衷，也相信亦昀的人品。”沈久琛道。
苏妤确实是没办法马上消化这些，端起酸梅汁自嘲道：“你们都那么相信他。相比之下，我真是自行惭愧。”
“不一样。”沈久琛说：“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愿意替你扛下人命的朋友，你也会无条件信任他，而且你和亦昀认识时间不长，不足以让你看清他，他把自己埋得很深。”
“那我要怎么才能看清他？”
“不要用眼睛看。”沈久琛指着她的心脏处：“用心去感受，虽然这么说可能挺土的，但是你只要试着用心去感受他所做的一切，你会发现，他做的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有那么伟大。”
用心么……
苏妤不禁回忆和季亦昀发生的种种。虽然他总压榨她，可到最后，从来都不会亏欠她。
哪怕是替他删除了唤醒程序，他都会拿自己的医师执照做赌注。帮她活下来。
他又为自己做了什么？
“学妹。”沈久琛唤道。
苏妤抬头：“怎么了？”
“你……”沈久琛稍稍停顿。“现在是和亦昀在交往吧？”
苏妤不答反问：“他是怎么和你说我们的关系的？”
“他什么也没说，也许他有他的考虑，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就像他喜欢你一样，学妹，你把心放好，亦昀绝对是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苏妤心里明镜似的，所谓的考虑，不过是怕他们交往的事传到了姜昱延那里。
为了她，连最好的兄弟都没说，嘴巴这么严，这么些年的苦和累旁人又如何能得知呢？
苏妤心中的天秤已经倾斜，笑着掩饰：“干嘛你们一个两个都用这么语重心长的口吻和我说这件事？我们现在只是刚开始交往，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说这些是不是……”
“但他和你交往，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沈久琛打断她。
“结……婚？”重生之后，苏妤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包括和季亦昀交往，只是两人都产生了足够多的多巴胺，情不自禁想靠近。她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亦昀不是轻易动心的人，一旦动心，必定是全力以赴，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谈恋爱这三个字，他也没时间去谈无谓的恋爱，你是第一个。我相信，他一定是希望和你结婚偕老，否则不会为了你把爱仁都押上，在他的世界里，你就是他的命。”
“沈学长，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
“如果你和他的目的不同，趁早和他说清楚，不要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撕破了脸，也不要让他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亦昀他没有了家，你出现之后，他就只有你了。”
沈久琛面上仍保持柔暖的笑容，心脏早已血流潺潺。“如果你觉得他合适，就试着往结婚方面发展，他二十七了，没有时间等你的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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